一个苹果的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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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——走过路过,不要错过。”“来——看一看,瞧一瞧,多好的苹果哟。”集市上,卖苹果的老板们,吆喝揽生意的声音此起彼伏。赶集的人特别多,只见人头攒动,摩肩接踵,你想转个身都很难。我随着密集的人流,慢慢地向前挪动着脚步。阵阵水果的清香扑面而来,我已经移到了苹果摊前。只见那一箱箱,一筐筐,一堆堆,各式各样、各种颜色、不同包装的苹果,足足摆满了半条街。卖苹果的老板们,对苹果的摆放,设计的颇具匠心。他们把包装苹果的白色网状的套兜,向外折叠一半儿,只露出苹果颜色最亮,果实最丰满的一点,看上去犹如一群身着白色迷你裙的妙龄少女,向人们展示着青春靓丽的脸庞。粉红色的洛川富士,甘肃的蛇皮果,半红半绿的国光,紫得发黑的橄榄果,绿宝石般的青苹果,还有上面带着字、又红又大、叫不出名的苹果。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,看得人眼花缭乱,不知所需。

一个苹果的散文

我拿起一个长得像葫芦又像鸭梨,颜色淡淡的白中略黄,上面有少许浅褐色小点点的水果,问老板是啥果。老板介绍说,那是新品种,是苹果和水晶梨嫁接的产物,叫梨果,味道美得很,又甜又脆汁水多。“您来个尝尝?”老板满脸堆笑的问。我随口问了一句:“有黄元帅吗?”刚才还是满脸菊花的笑脸,立马不见了。“在那边!”老板一脸不屑的朝最里面方向,努努嘴。“现在谁还吃那个,又软又面的,没嚼头!”老板扔下一句话,不理我了。我走向那个角落,看见一箱用黄色草纸当包装的苹果,懒懒散散的躺在那里,无人问津。我快速地取出一个圆球,三把两把去掉包装。啊,一个圆圆的,浅黄色的,光滑如玉的,手感绵绵的大苹果显露出来。我轻轻地捧在手心儿,轻轻地移到鼻子底下,轻轻地闻了闻,一股浓浓的略带甜味的香醇,沁入心田。那久违的味道,那儿时的记忆,像电影一样,一幕一幕的闪现在眼前……

1960-1962年,国家处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,我家人口多,全靠爸爸一人上班,生活很困难。爸爸的工作是采购员。负责全局职工生活福利的购买。家乡属于极寒地带,一些蔬菜、鱼、肉、蛋等全靠从外地购进。爸爸一年四季,经常在外边忙。爸爸一心为公,很少顾家。爸爸每次出差回来,从没给我们带回过一点好吃的,哪怕是一块糖。妈妈有时埋怨爸爸,咋不给孩子们买点吃的?你看别的采购员,回家时都是大包小裹的买好多东西,就你空手。爸爸却说:“别人是别人,我是我!公家的钱,个人一分都不能动!”别人出差回来,就忙着申请困难补助。而真正很困难的我家,爸爸从没向组织开过口。爸爸公私分明,一心为了工作,再苦再累自己扛。久而久之,爸爸出差回家空手而归,我们也都习以为常了。

记得有一次,爸爸从山东出差回来,一进门就乐呵呵的,叫我们快把姥姥请来。在我记忆里,姥姥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,洗衣做饭,帮妈妈料理家务。姥姥没有儿子,视爸爸为自己儿子,家里有一口好吃的,也要留给爸爸,对我们经常说:“你们的爸爸是咱家里的大上班的,咱们在家少吃点儿,让你们的爸爸多吃点儿,上班有精力。”因为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。爸爸对姥姥也非常好,一有些好吃的,常常拿来孝敬姥姥,经常要求我们,帮住姥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。我和弟弟赶紧把正在忙碌的姥姥拉进屋里,让姥姥坐在炕沿上,我和弟弟跟在爸爸身边。只见爸爸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,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个手绢包,轻轻地打开手绢。我们瞪大眼睛看着,等待着。啊,原来是一个黄澄澄,香喷喷,带着光泽,又圆又大的苹果!爸爸说,这叫黄元帅,是山东朋友给的,没舍得吃,就带回来了。这可是爸爸破天荒、第一次带好吃的回来呀!我和弟弟长这么大,也是第一次知道,那个大苹果叫黄元帅呀!我和弟弟立刻高兴得大呼小叫地围住爸爸,就像两只撒欢儿的小狗儿,身前身后的直转。这个说,爸爸我想你了。那个说,我做梦都梦见爸爸了。其实,我和弟弟此时此刻,心里最想、最惦记的,是那个黄元帅大苹果!那个年月,一年也很难看到一个苹果。过年时,买点冻梨、冻柿子也就不错了。

“这个黄元帅呀,软乎,又甜又面。你姥姥牙口不好,吃这个正合适。”爸爸一边说,一边把苹果洗了洗,走到碗架子前拿起一把小铁勺儿,回来坐在姥姥身边。爸爸先用小勺儿轻轻地在苹果上划一下,再轻轻地揭去果皮,露出苹果白白的,细细的,好像还冒着小水珠似的果肉。爸爸用小勺儿轻轻地刮了几下,勺子里堆起半小勺儿像白雪、像白糖、软软的苹果肉泥。“妈,张嘴,尝尝。”果泥送进姥姥没几颗牙的嘴里。姥姥抿抿嘴唇连声说:“好吃,好吃!”“好吃您就多吃点。”爸爸继续用小勺刮着苹果。我和弟弟坐在小板凳上,小手支着下巴,贴在姥姥身边。歪着两个小脑瓜,目不转睛的盯着爸爸手里的那个苹果,脖子随着爸爸的动作,一会儿转向姥姥,一会儿转向爸爸,真希望爸爸手里的小勺,下一次送到自己嘴里。我和弟弟谁也没开口要,因为,我们知道好东西要先孝敬长辈。像“孔融让梨”,“张谦拾鞋”等敬老故事,我们很小的时候,爸爸就给我们讲过。尊老爱老这种慨念,已经在我们幼小心灵里深深扎根。可是,那个黄元帅苹果太诱人了!我和弟弟挡不住诱惑,不停地用舌尖舔着嘴唇,使劲的往下咽着口水,用口水使劲的压着忍不住往上窜的馋虫,眼巴巴的盯着那黄元帅的变化。姥姥一遍又一遍的催爸爸给我们切下一半尝尝,爸爸说:“小孩子吃的日子在后头呢。”那时我就想,这个“后头”是啥时候呢?是等我们长大了,上班了,能挣钱了?我还没想明白呢,那个香喷喷、浅黄色的黄元帅大苹果,已经变瘦变小,最后变成像小碗一样薄薄的空壳了。

虽然,我们没尝到黄元帅苹果的滋味,但那黄元帅苹果的名字,却牢牢的刻在我的记忆中。我想,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苹果。等我长到爸爸说的那个“后头”的时候,一定要亲口尝一尝黄元帅苹果的味道,一定,一定!“哎——我说瓜女子,你捧着苹果发甚呆呀?你还要不要呀?”水果老板的一声呼喊,把我从童年的回忆中惊醒。收起凌乱的思绪,再次轻轻地闻了闻手里捧着的黄元帅苹果,轻轻地放在秤盘上。

时隔五十多年了,早已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。我要把黄元帅苹果带回家,用心去慢慢地品,细细地尝,慢慢地找寻姥姥那慈祥的面容,找寻爸爸那身教胜于言教的背影,找寻记忆深处的那黄元帅苹果的香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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